润水气才从浴室里走出来，热气将他没有多少血色脸熏染出些许薄红，发梢还有水珠在往下滴。
即便是这般燥热夏夜，他也从不贪凉，只静等着风炉上茶煮沸了，才将用来擦头发毛巾随手扔到一旁罗汉榻上，又漫不经心地拿了竹提勺替自己舀上一杯。
院子里浓荫里蝉鸣聒噪，他却恍若未闻，端起热茶，杯盏绿玉颜色更衬得他指节苍白。
一直放在桌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，他薄薄眼皮微掀，亮起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他停顿了几秒，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，转而拿起手机，滑下接听键。
“李闻寂？”
电话才接通，他就听见那端传来她有些迟疑声音，她咬字有点不太清晰，带着明显醉意。
“又喝酒了？”
他又端起桌上茶，说着便轻抿了一口。
“就一点点，”她声音有点含糊，应了他一声就迫不及待地说，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“你说。”
他没有拒绝。
“你那天跟我说你以前不在国内，在里兰，那你还会回里兰吗？”她大约是把黄雨蒙说话记在了心里，即便是已经有些醉了，也没忘了这是一件要紧事。
李闻寂手上动作一顿，他纤长眼睫轻抬，暗淡烛火里，他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神色，“这取决于你。”
姜照一反应了好一会儿，也不知道她是自己脑补了些什么，她隔了一会儿又问：“那，明明我很早时候就把我最详细地址写给你了，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？”
“因为一些原因，我迟了几年才看到你信，”
他声音透过电话那一端传到她耳边，柔和得好像一场梦：“当时身边也有一些事要处理，脱不开身。”
事实上，她四年里寄信件太多，他当时苏醒后又急于探查灵脉枯竭，神明失踪真相，真正等他从她那些琐事繁杂书信里找到她先后留下两个地址时，已经是几个月前。
“哦……”
她声音拖得长长，随后电话两端却陷入了一段冗长沉默，她呼吸声都变得很清晰。
“这根红线它应该不会骗我吧？”她忽然又出声，像在自说自话，“要不然它为什么只绑你和我，不绑别人？”
“李闻寂，”
她忽然叫了一声他名字。
“嗯？”
他好像从来都有这样耐心，静待着她下文。
“我可以跟你结婚。”
大约是寄托在红线上好多年执念和未散酒意所成就冲动作祟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但紧接着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又有片刻迟疑：“你应该不会是骗子吧？”
“我跟你说，你骗我别可以，骗我钱可不行。”
她语气十分郑重严肃。
李闻寂明显愣了一下，片刻后他又放下手里茶，窗外蝉鸣更衬得屋内格外寂静，他垂下眼睛，极轻地笑了一声。
“好。”
他竟也答得郑重。
她终于满意地笑起来，“那走吧！”
手中剪刀轻响，跳跃火光里便落了一截烛芯，他闻声一顿，“走？”
“我们去结婚呀！”她说。
李闻寂瞥了一眼窗外漆黑夜色，他放下剪刀，好像是第一次这样唤她：“姜照一。”
他嗓音如敲冰戛玉，听得人恍惚。
好像她从没觉得自己名字，有这样好听过。
“你先睡一觉，明天我会来找你。”
他说。
听着他声音，姜照一还真从其中酝酿出了点困意，她半睁着眼睛，却很大声地应了一声：“好老公！”
下一秒她直接很听话地把手机丢到一边，人还趴在沙发上，却已经闭起了眼睛。
被扔到地毯上手机通话还没挂断，李闻寂隔了十几秒才从她刚刚那一声忽然“老公”里回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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