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)第八章(3)_铁梨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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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张黑狗皮上。

  牛旦从两岁以后就不再叫母亲“娘”了,改口叫“妈”。栓儿管他母亲叫妈,牛旦跟栓儿学的。

  梨花被他两岁的呼唤给叫醒了,几步窜回来,一脚踢在黑狗胸口上。

  “死狗!看吓着我的孩子!”说着她已把牛旦搂在怀里,脚踩在打碎的煤油灯玻璃罩上,一块玻璃被踩崩了,弹得老高。

  “不怕,娘在这儿,怕啥?”梨花说着,眼泪淌了满脸。“这是柳叔家的黑子呀,你怕它干啥?……”

  黑子被无来由地踢了一脚,委屈至极,马上跑到女主人凤儿面前,嗓子眼发出又尖又细的娇怨声。

  “噢,是这块狗皮吓着你了?我这憨儿子,这是妈从镇上孙屠夫那儿买的,打算给你柳叔做床狗皮褥子,他住那窑屋可潮哇。”

  铁梨花感觉牛旦抽紧的身体渐渐松开了一些。

  “怪妈不好……都怪妈……”她说着,哭得更悲切了。“妈该早些告诉你,省得把我孩子吓成这样……”

  柳凤觉得她又懂又不懂眼前的母子。梨花已经不再是刚才神神叨叨的女人,但她也不再是以往的那个亲热可人的婶子了。

  “凤儿,来,帮婶子扶牛旦回屋睡去。受了寒就怕受惊吓。这下恐怕得有几天养了。”

  她一手搂住牛旦的腰,另一只手把儿子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。“这憨小子,这两月吃胖了。”凤儿走过来,要接手,牛旦自己站稳了脚,朝屋里走去。

  “去照应照应他,”梨花对柳凤说,“他小时就这样,新红薯起上来,他就吃胖了。”

  其实她知道他是在哪里吃胖的。赌场老板夜里白白供赌爷们吃:蜜三刀、萨其玛、枣泥酥,爱吃多少吃多少。

  夜里她帖更夫敲二更。这是她抽了六锅烟之后。牛旦的屋门冒出一声板胡调。她踢开棉被下到床下,两脚准准插在早就摆好的鞋里。

  外头白白的一地月光。火车在几十里外的叫声听着也不远。牛旦出了大门,向西一拐。那条小道笔直**平坦的麦地,麦地中偶尔有些坟头,这里那里站着上百岁的柿树。这儿的山老、地老、土老,土下的尸骨、物什也老。人心也老。

  梨花想着这些无边际的念头,跟在牛旦后面,从小道上了大道。说是大道,不过能过一辆骡车。车轮轧下五寸深的车辙,里面的水结了层薄冰,月光一照,满路都是镜子。

  他走得不快不慢,脚不择路,是泥是水都趟。

  母亲和儿子的距离拉近了些。她怕他摔倒。这时摔倒会摔得很重,也会摔得灵魂出窍。据说梦游的人突然给弄醒魂魄会飞出去,那就没命了。

  牛旦到了盗圣庙前,笔直地打了个弯,从两扇仅开了一尺半的庙门走进去。走偏一点,都会撞在山门上。这是他走得太熟的路:有空就来修修案子,上上油漆。最近铁梨花发现半扇让虫蛀烂的窗子也修好了,换了一根木条,油得血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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